顧競峰又自己斟了杯茶,顧鈞為什么來翻林家的舊事,無非是為了林燁。林燁在林遠航曾經的下屬手底下工作,必然不是巧合?!翱磥砟氵@次去菲律賓,不是一無所獲,起碼這孩子能與你交心了,”顧競峰感慨,“不容易啊?!薄鞍?,記得我媽第一次給我介紹對象嗎?我隨口說我的取向是男人,你告訴我,如果我讓老顧家斷子絕孫,你就永遠不認我這個兒子,在你碰到你老同學宋阿姨之前,你還在反對我談男性對象,遇到宋阿姨之后為什么變了?”老的是匹狼,狼生養出來的兒子自然不會比老子遜色?!澳阆胝f明什么?”顧競峰道。顧鈞提起茶壺給他爸續上茶水,動作不疾不徐,話里卻是相反的步步緊逼:“說明你心里內疚,你有愧他們一家,所以你可以反對我與別的男性談對象,卻不反對我和林燁,你想以這種方式補償他們?!鳖櫢偡彘L嘆一聲:“我是有愧疚,但不是你想的那樣?!薄澳鞘悄臉樱俊鳖欌x究竟想知道什么,顧競峰已然心知肚明,不就是要談那樁經濟案,但顧競峰與林遠航的往來,還得從更早的時候說起?!拔液土譄畹陌謰屖菑母咧械酱髮W的老同學,這點你肯定知道了,我們三個人關系不錯,但是大學畢業后聯系就少了,只有同學會,或者我到他的城市出差我們才會見上一面敘敘舊,說到他的案子,”顧競峰搖頭,“他這個人頑固又一根筋....”“所以你參與了嗎?”“應該說,差點參與了。”顧鈞凝重神色。顧競峰也不準備打啞謎,今天不說明白,他這個兒子能死咬著他不放:“有一年我出差,約了他吃飯,那天恰好遇上了他公司的一位股東?!薄肮⑦\?”“不是耿運,是和耿運一伙兒的趙福慶,通過趙福慶我才認識了耿運?!鳖櫢偡寤叵胫敃r的時間:“應該是....十三年前了,趙福慶和耿運私下找了我幾次,明里暗里的意思都是希望我收購云錦服飾,于是我找人查了下,云錦服飾表面上的收益數據保持穩定在增長,實際在走下坡路,在認識他們的前一年正好全球經濟危機爆發,影響不小啊,出口的單子銳減,銀行又催貸,他們高層大部分的人都想把公司賣了,不過這個消息壓得嚴實,畢竟沒有板上釘釘....”因為這件事,顧競峰去了趟林家,也就是林燁初中的時候家里來的貴客。顧競峰不會收購云錦服飾,一來對服裝行業不感興趣,二來不想收拾爛攤子,但自己的老同學在這家公司呢,所以他特地跑了一趟,勸林遠航早為自己打算,早點跳槽,一個公司吃到了年代紅利發展起來了,卻在遇到危機時失了遠見,那未來的路必然不會走得長遠??墒橇诌h航固執不聽勸,他在云錦服飾十幾年,從車間主任做到了總經理,哪能說跳槽就跳槽。后來顧競峰離開后又與林遠航通過幾通電話,還是沒勸動,也就不管了,云錦就算是被其他公司收購,或是以后接著滑坡,也頂多是有諸多的人事變動,但另他沒想到的是,公司內部還有那么大一個窟窿。當然窟窿不是一天挖成的,是由小變大,由少到多,從耿運聯系顧競峰意圖讓他收購到云錦服飾的經濟案發生,中間又過了三年。猜得不錯的話,也就是這三年間,公司里的蛀蟲眼看著收益下滑開始為自己牟私立做假賬。說到這些事,顧競峰露出了比上了年紀還多得多的滄桑,眼角的紋路都深了些許,嘆氣道:“當年我就應該多調查調查,更細致得去了解了解。”“您的愧疚只是因為這點?”顧鈞看著他。“當然不止。”顧鈞等著他往下說。顧競峰沉默了半晌,目光聚焦在眼前空氣中的一點,回憶起那天晚上,嘴里發出無奈嘖聲,看起來不太想說,又等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他涉嫌經濟案后,再次找過他,問他具體怎么回事,那時候.....”話停了停,有些難以啟齒。 “我也有懷疑他的成分,”說出這話,顧競峰的愧疚更甚,“是我疑心重了,我以為我在飯店里遇到趙福慶,之后他與耿運私下聯系我,老林又不肯跳槽,這一件件都有可能是蓄意安排,是老林也參與了挪用公款,所以執意不走,最后窟窿越來越大,其他人才把他推出來當替罪羊?!薄澳翘煳艺f,‘你要是參與了,你就老實說,我給你想想補救辦法,你要是沒參與,你把所有經手的合同,資金往來的明細都調出來,總有證據證明清白’,結果第二天....”第二天,林遠航就從公司大樓上跳了下來。顧競峰雙目微紅,此刻想起來還是能體會到得到消息那一刻的震驚和痛心疾首。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處在自責中,每每想到,他都會責問自己,是不是他話里的不信任與最后兩個人像吵架一樣的對話刺激了他,變成了壓垮林遠航的最后一根稻草。而且越想越心驚,因為冷靜下來后仔細回想才驚覺,那會兒林遠航已經處于崩潰邊緣,你讓他拿出證據,他上哪兒找證據去?云錦服飾內部的賬目混亂,得力助手又帶著重要資料跑了,這件事還是多年設局,一時間林遠航百口莫辯,最終沒抗住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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