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祭壇一場禍亂之后,大街上就多了很多紅衣女子,她們是昭國的女子,長得很妖嬈,就是有點兇。一大早,燕玖就趴在陽臺的欄桿上看著她們走來走去,不知道在找什么人。辛奴和辛曼就在和那些紅衣女子的沖撞中到了客棧,遠遠就看見她跟自己打招呼了,然后蹦蹦跳跳跑了過來,上來就興奮道:“燕姐姐!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我最喜歡的云片糕!今天早上剛到的,我說要拿點給你吃,三哥哥就陪我過來了。”燕玖端了茶讓他們就坐,辛奴四處看了一眼,問:“聞人先生怎么不在?”燕玖看了一眼屋里,只有阿長一個人在收拾,她隨口問了一句:“阿長,師父呢?”阿長說:“姑娘,聞人先生好像病了,一大早就去看大夫了?!毖嗑吝€是沒懂,為什么放著她一個當世神醫不看,非要出去看大夫,不過燕玖很快就想明白了,可能是去跟線人接頭了,就是隨口跟阿長叮囑了一句,阿長嘴巴快就說出來了。當然,辛奴也有這個疑惑,便問了一句,燕玖只好編謊話來圓謊:“噢,他惹過我,我就發誓天下間只有聞人瀲不醫。他就出去了?!边@讓辛曼覺得很有意思,她今日過來是因為燕玖答應了她要教她用陣法,燕玖歪嘴一笑,輕快地跳回了房間,沒一會兒,便拎著一本巴掌那么厚的《周易》出來遞給她,說:“在學之前,你要先熟讀心法?!薄靶姆??”辛曼簡直不敢相信,因為中原的《周易》,她在阿爹的書房里是見過的,可讓她去讀書,她訕訕地笑了笑,說:“那我還是不學了?!毙僚故墙舆^那本書放在手里翻了翻,看到書上一筆一筆的批注,臉拉得那么長,說:“你師父教你的時候,可真是煞費苦心。他這樣的人,教出來的弟子自是與眾不同?!毖嗑辆彤斔窃诳渥约喊?,雖然看起來夸得不情不愿,可她還是高興的。接而,辛奴一個眼神,辛曼會意,說:“燕姐姐,我能去你的房間看看嘛?”燕玖點頭,因為她這次來大臨城本來就什么都沒帶,就隨便她去吧,指著屋里道:“上了三樓,樓梯左轉第二間。”于是陽臺就剩下兩個人了,燕玖低頭,給他添了杯茶,說:“這是今年的新茶,阿喬親自烘的,我在里面加了一味薄荷,會有一點清涼?!薄坝质潜『伞!毙僚嬃艘豢冢鍥龅母杏X從喉嚨散開來,這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春天。他說:“姑娘好像對薄荷情有獨鐘?!毖嗑琳f:“個人喜好罷了。”辛奴說:“我來找姑娘,是來說正事的。”燕玖說:“少爺請說?!毙僚f:“第一次見面,因為自己貪生,一路給姑娘添了不少麻煩。所以姑娘對辛奴的第一印象肯定也不好,加上辛奴的家庭本來就很復雜,嫁入辛家莊怕是擾了姑娘的清凈??杉幢闳绱?,辛奴還是不愿意死心,今日來,是同姑娘說,辛奴歡喜姑娘,如若姑娘愿意嫁給辛奴,辛奴便會拼盡全身力氣護得姑娘周全,全心全意愛護姑娘?!毖嗑零读算丁:锰鹈赖谋戆?,這番話換做任何一個女子都會心動,可是她的心現在是為另一個人跳動,她笑了一聲,忽然發現根本沒法緩解尷尬,抬頭正對上他的眼睛,真摯而美好。她說:“對不住,三少爺,我心有所屬?!毙僚f:“真的嗎?”燕玖點頭。辛奴說:“是誰?”燕玖說:“你不認識的。可我告訴你,那個人的確存在,不說出來是為了保護他?!毙僚辉僮穯枺皇蔷趩实貝灹寺暎骸笆沁@樣嗎……”燕玖再次給他添了一杯茶,誰知道忽然拐角的地方忽然冒出一個人影來,燕玖看著腦殼疼,眼睜睜地看著他靠近,沒經過允許就坐在了辛奴旁邊,打破了這迷之沉默,笑道:“是不是真的都無從追究了,必然結果都是,燕姑娘無法嫁給你了。三弟啊,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所以辛某不想強迫姑娘,能在這里靜靜感受姑娘的心便好?!毖嗑谅牭秒u皮疙瘩都起來了,誰來阻止這個家伙,她瞪了阿喬一眼,怎么把他放進來的?阿喬很委屈地退下了,燕玖無奈,只好也給他添了一杯茶,故作冷靜,真相在耳朵里塞一塊棉花啊。辛奴不高興了,好似要將氣撒在辛二少爺頭上,道:“你已經有沫兒了,還在外面拈花惹草?”辛二少爺被這么一說,臉也掛不住了,好歹看了一眼燕玖,燕玖示意他先解決自己的事,辛二少爺說:“這怎么叫拈花惹草呢?我那叫多情,是對世上如水一般的女子的憐惜和疼愛?!痹俳又?,兩人就吵了起來,吵得文縐縐的,燕玖就這么坐著剝了幾?;ㄉ?,看著他們吵,也挺有意思的。再晚一些的時候,聞人瀲回來了,他果真是病了,走路都有點走神,燕玖趕緊上前去將他扶回房間,道:“你當真病了?”聞人瀲躺下,燕玖想要轉身去給他取毛巾,他抓著她的手腕,手滾燙滾燙的,說:“玖兒,別忙?!毖嗑磷诖差^,招呼了阿長端水過來,給他把了脈,好在只是風寒,就開了一副藥方讓阿喬去抓藥了。今天客棧不營業,兩位少爺和辛曼都被請了回去,燕玖覺得耳刮子頓時安靜了下來,接過阿長給的濕毛巾給聞人瀲敷在額頭上。剛要起身,聞人瀲又伸手過來拉住她裙子,說話都是軟綿綿的,說:“玖兒,別走,待一會兒?!毖嗑林缓糜肿嘶厝?,問:“你怎么生病了?”聞人瀲說:“昨夜發現大祭司和容說會面了,便跟了過去,他們在湖邊見面,為了不被發現,我在湖里泡了一個晚上?!薄澳恪毖嗑量扌Σ坏?,也不知道說什么,道:“這種事情你怎么不叫手下的人去跟蹤?”聞人瀲說:“容說狡猾得很,我需得親自跟,親自聽他們說了什么。”燕玖問:“那他們說了什么?”聞人瀲說:“什么都沒說,就看了一個晚上的月亮。”燕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誰說人生沒有意外?聞人瀲這樣完美的人,竟然也會有這種時候,所以大千世界真是無奇不有。摸了一下毛巾,還是滾燙滾燙的,古代又沒有別的可以降溫的方法,她只不過想起來給他換毛巾,他的手還是抓著她不放,說:“玖兒,別走。我生病的時候不想一個人呆著?!薄斑@是你的怪癖嗎?”燕玖問。聞人瀲笑著搖頭,說:“算不得怪癖,這是我第二次生病,第一次生病的時候,師父離我而去,從此我和師父便背離了,他也似我對你一樣,誅我的心。他說,人要先死而后生?!毖嗑烈彩堑谝淮螐乃诶锫犝f過他的事,否則,她對聞人瀲真是一無所知。他的師父?聞人老頭?這不大可能,那個老頭子雖然刀子嘴卻豆腐心,若是聞人瀲變成如今這樣都是因為他,那絕對不會是聞人老頭。聞人瀲說:“等回南尞,我便跟你說我的親傳師父的事,你需要知道你的身世,才曉得你師公存在的意義,知道我存在的意義?!毖嗑列Φ溃骸澳氵@樣說得好像我就是被上帝選召的孩子!”聞人瀲生起病來的時候,人說話就特別認真,手還是抓著她,話語間的鼻音很是好聽,說:“我不知道上帝是什么,可是你是我選中的?!钡谝淮斡X得聞人瀲跟個孩子似得,她將手抽了回來,從阿長那里遞過濕毛巾,換了之后,把他擦了擦額頭和脖子,正看見他那兩個水汪汪的眸子也在看著她,燕玖心有些動,說:“你睡一會兒,我會一直都在的?!甭勅藶嚥宦?,他說:“玖兒,師父離開的時候,我才八歲?!蹦撬窍胝f,她比他要幸運多了嗎?可是心理承受能力并不是以年齡來判定的,可如果他八歲就已經接受了這種模式的教育,的確同一般人很不一樣,如果等他長到她這個年紀了,那些痛苦早就已經輾轉成泥,他的確是會對那些痛苦一笑而過的人。雖然這樣,但他也不能以此就耍賴皮,燕玖就這么呆在他身邊將藥一口一口喂他,最后大概是挨不住了,終于睡了過去,可是手還緊緊拽著她的衣角,她現在根本走不了,只好倚在他床頭趴了一會兒。這一覺睡得分不清時候,外面天已經黑了,燕玖想爬起來點蠟燭,可發現腰間搭著一只手,她警覺地回頭,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身邊滾燙滾燙的貼著她的,正是聞人瀲,他已經熟睡,抱著她睡得正香。她都做了什么?燕玖大腦一片空白,最后還是決定神不知鬼不覺地拿開了那只手,摸下了床,可是因為衣服的某一處被聞人瀲的手扯著,她以為驚醒了聞人瀲,嚇了一跳直接摔到床底下去,膝蓋都磕疼了。抬頭看了一眼,聞人瀲并沒有醒來,翻了個身面朝里繼續睡了。燕玖趴過去摸了一下額頭,喝過藥以后燒已經退了,她這才放心下心來,走出了屋子??墒牵难鼛М吘贡宦勅藶嚦兜袅?,她給聞人瀲帶上門的時候就撞見了阿喬,阿喬看她這么晚了還在聞人瀲房間里,又是這樣一副樣子,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燕玖道:“我可以解釋?!卑绦χ艿袅?,根本不聽她解釋,燕玖頭都大了,趕緊跟上去。房間里,聞人瀲翻身過來,睜開眼睛看著手上的腰帶失魂落魄了一會兒,雙眼從未如此空洞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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