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歷史時間:大明崇禎十七年,三月十九日,白日至黃昏,及后續數日?!?br/>
枯井之內,死一般的寂靜,仿佛是這亂世中一方小小的、與世隔絕的孤島。井外的喧囂卻如同不斷拍打孤島的驚濤駭浪,一波接著一波,清晰地傳入井內每一個人的耳中。那是闖軍那些喪失了軍紀的兵痞們在挨家挨戶搜刮的聲音,粗暴的破門聲、不堪入耳的喝罵聲、女人絕望的尖叫和孩子驚恐的哭嚎交織在一起,描繪出一幅人間地獄的慘狀。有好幾次,雜亂沉重的腳步聲和兵器拖曳在地的刺耳摩擦聲就在井口附近徘徊不去,甚至有碎石和瓦礫被不慎踢落,簌簌地掉進井里,險些砸中蜷縮在角落的崇禎和長平。每一次腳步聲的臨近,都讓崇禎皇帝和長平公主的心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王承恩更是嚇得臉色慘白如紙,若非趙子龍那沉穩如山的氣息在側,他恐怕早已癱軟在地。
唯有趙子龍,依舊保持著令人心安的警惕與冷靜。他一手緊握著那根看似普通卻威力無窮的黑木棒,另一只手則悄無聲息地搭在腰間的“神機銃”上,雙耳微微聳動,如同捕食前的獵豹,仔細分辨著外界的每一個細微動靜,隨時準備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突發狀況。他的這種鎮定,無形中也感染了其他人,讓極度恐懼中的崇禎和長平稍微安定了一些。
幸運之神似乎并未完全拋棄他們。這口枯井的位置相對偏僻,井口之上還有一些破敗的木板和雜草作為天然的遮蔽,使得那些闖軍敗類在幾次經過時,都未能發現這近在咫尺的“獵物”。他們似乎更熱衷于從那些尚算完好的民居和店鋪中搜刮金銀財寶,抓捕青壯男子充作炮灰,對于這種一看就油水不多的廢墟角落,并沒有投入太多的精力進行細致搜查。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充滿了煎熬。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更久,井外的喧囂聲浪終于如同退潮一般,漸漸平息下去。井口透進來的天光,也從一開始的明亮,逐漸轉為昏黃,預示著白日將盡。趙子龍凝神細聽了許久,確認周遭暫時沒有了闖軍活動的跡象,才壓低了聲音,對井內其他人說道:“外面的賊兵主力應該已經過去了,這里暫時安全。但我們不能久留,必須趁著天黑之前,盡快離開這座廢墟,找一個真正能夠落腳的地方,然后想辦法混出城去。京城,已經徹底完了?!?br/>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早已被恐懼和饑餓折磨得幾近虛脫的崇禎等人,聞言立刻像是被打了一針強心劑,強打起精神。趙子龍觀察了一下井口四周,確認安全后,雙腿猛然發力,借著井壁上幾處凸起,如同猿猴般靈巧地一躍而出,悄無聲息地落在井外。隨即,他俯下身,伸出手,先將體力稍好的長平公主拉了上來,接著是崇禎,最后才是幾乎虛脫的王承恩。
當三人重新踏上地面,呼吸到井外污濁卻自由的空氣時,眼前的一幕讓他們永生難忘。曾經那個冠蓋滿京華、作為天下中樞的繁華京師,此刻已經徹底淪為一座被戰火蹂躪的修羅場。街道上到處都是被砸開的店鋪門窗,散落著破碎的家具和無人問津的貨物。不少民居仍在冒著嗆人的黑煙,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焦糊味、刺鼻的血腥味以及尸體腐爛的惡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他們不敢走寬闊的大道,那里必然是闖軍巡邏的重點區域。在趙子龍的帶領下,一行人沿著倒塌的斷壁殘垣,小心翼翼地穿梭在那些早已廢棄、堆滿垃圾的胡同小巷之中,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一路上,他們親眼目睹了闖軍士兵令人發指的種種暴行:一群士兵正用刀背和槍托瘋狂地砸開一家綢緞莊的大門,將里面五彩斑斕的綢緞胡亂地扯出來,有的甚至直接用來擦拭兵器上的血跡;路邊,一個老者僅僅因為行動遲緩,便被一名不耐煩的闖軍士兵一刀砍翻在地,鮮血染紅了身下的塵土,而那士兵則像宰殺了一只雞般毫不在意,甚至還對著同伴炫耀武力;更遠處,幾個年輕的女子發出撕心裂肺的哭喊,被幾名滿臉淫笑的闖軍士兵強行拖拽著,向著一處幽暗的院落走去,她們的掙扎在那野獸般的暴力面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這已經不是一支為民請命的義軍,而是一群徹底掙脫了所有道德和紀律約束的野獸,他們正在這座古老的都城里,盡情地釋放著人性中最黑暗、最丑陋的一面。
崇禎皇帝看著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牙關緊咬,雙拳死死地攥著,鋒利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殷紅的血絲從指縫間緩緩滲出,滴落在骯臟的地面上。他眼中的悲憤、屈辱、悔恨與無力,幾乎要凝結成實質,噴薄而出。這就是他曾經治理的天下,這就是他曾經想要守護的子民!而他,這個大明朝的皇帝,卻眼睜睜看著他們遭受如此苦難,自己卻像喪家之犬一樣倉皇逃竄,無力給予任何保護!這種強烈的對比和刺激,讓他心如刀絞。
長平公主更是嚇得小臉煞白,她哪里見過這等慘狀,有好幾次都忍不住要驚呼出聲,卻被趙子龍嚴厲的眼神制止。她只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緊緊地跟在趙子龍寬厚的身影之后,仿佛只有這個突然出現的、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男人,才能給她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安全感。她偷偷地觀察著趙子龍,發現他在目睹那些闖軍的暴行時,那雙深邃的眼眸中也閃爍著冰冷刺骨的怒火,以及一絲……不屑?是的,就是不屑,仿佛這些在他眼中,都只是一群跳梁小丑。
他們迂回曲折,盡可能避開闖軍的巡邏隊伍,終于在黃昏時分,來到了一處相對完整的城墻豁口附近。這里似乎是因為年久失修,或者是被之前的攻城炮火損毀,留下了一個數尺寬的缺口,一些百姓正試圖從這里逃出城外。然而,就在他們準備趁亂混出去的時候,趙子龍突然眼神一凝,猛地抬手,示意眾人立刻蹲下,隱蔽在一處倒塌的房屋后面。
只見前方不遠處的豁口旁,一小隊約莫十余人的闖軍士兵正耀武揚威地圍著幾個衣衫襤褸的百姓,似乎是在逼問他們身上是否藏有財物。其中一個滿臉橫肉的闖軍頭目,見那幾個百姓實在榨不出什么油水,臉上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突然舉起手中的鋼刀,手起刀落,便將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當場砍翻在地。鮮血噴濺而出,那老者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倒在了血泊之中。周圍的闖軍士兵見狀,非但沒有絲毫憐憫,反而爆發出一陣陣粗野的狂笑,仿佛這是一場有趣的表演。
“一群豬狗不如的人渣!”趙子龍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聲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他本不想在出城前節外生枝,畢竟保護崇禎和長平的安全才是首要任務。但是,眼前這些闖軍的行徑,已經徹底突破了他作為現代人的道德底線。那種對生命的漠視,那種純粹以虐殺為樂的殘暴,讓他體內的血液開始沸騰。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去就回?!壁w子龍不容崇禎和王承恩分說,只是對長平公主投去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后身形一晃,便如同一道青煙,悄無聲息地借著斷壁殘垣的掩護,向那隊正在作惡的闖軍摸了過去。他的動作快如鬼魅,落地無聲,即使是那些闖軍士兵,也絲毫沒有察覺到死神的降臨。
崇禎和王承恩想要開口阻止,卻已經太遲了。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趙子龍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之中。下一刻,慘叫聲驟然響起!只見趙子龍如同一頭從天而降的猛虎,闖入了那群尚在獰笑的“綿羊”之中。他手中的黑木棒在此刻仿佛化作了死神的鐮刀,每一次迅猛的揮擊,都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和闖軍士兵們驚恐絕望的慘叫。這些平日里只會欺壓良善的烏合之眾,在真正經歷過尸山血海、擁有戰神血脈和超人般身體素質的趙子龍面前,簡直不堪一擊。
不過是短短的十數個呼吸之間,那七八名還在作惡的闖軍士兵,便盡數倒在了血泊之中,有的當場斃命,有的還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哀嚎,但顯然也活不長了。趙子龍下手極重,每一擊都直奔要害,毫不留情。
他面無表情地甩了甩黑木棒上沾染的穢血,對著那幾個僥幸存活下來、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癱坐在地上的百姓沉聲道:“這里不安全,快趁亂逃命去吧,往南邊跑,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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