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過新驪珠城第十二重檐角時,文廟主殿的青銅編鐘突然齊聲自鳴。陳桃生蜷在護城河畔的龜背石上,指尖蘸著泛起翡翠紋的河水,在龜甲裂紋間續寫第十二個"誠"字。水面浮起四萬八千枚銅錢,錢眼透出的光影里,寶瓶洲最東端礁巖群中的青銅傀儡正將刻滿"喜怒憂思"的骨釘楔入龍脈,每釘入一寸,海水便倒卷十二丈,浪尖凝成陸臺當年問劍長城時的殘影。
"裴姑娘,這銅錢陣的流轉軌跡似乎被篡改了。"丹月御劍掠過河面,照影劍穗纏著的二十四枚銅錢突然繃直如弦。他屈指彈在劍脊,劍鳴聲驚起岸邊三千六百片桃葉,每片桃葉背面都浮出文廟《山河正典》的殘缺篆文。
裴錢倒懸在文廟鴟吻獸首,酒葫蘆漏出的酒液墜入護城河,驚起二十四條背鰭泛著金光的銀魚。她翻身落地,刀鞘輕點水面:"七虛宗那幫老不死的,又在量天尺上動了手腳。你且看這漣漪——"刀尖劃開的水紋里,浮現三百年前卻裳刻陣的幻象,"當年卻裳前輩封入地脈的銅錢,如今倒成了他們的陣眼。"
陳桃生突然捏碎掌心血痂,河面倒卷的銅錢陣在空中拼出半部《山河正典》。缺失的書頁處流淌墨色瘴氣,少年并指抹過龜甲裂紋:"裴前輩,這瘴氣侵蝕的速度比昨日快了三倍不止。"
"小桃生,你師父當年在驪珠洞天刻陣時,可曾教過你'以誠破偽'的道理?"裴錢突然將酒葫蘆拋向空中,葫蘆炸開的酒霧里飛出九百道刀氣,"看好了!"刀氣斬在銅錢陣缺失處,竟將瘴氣逼退十二丈。
丹月御劍升至云海,照影劍尖垂落的青絲突然繃如滿月弓弦。他對著下方喝道:"七虛宗的量天尺拓印藏在東南巽位!"話音未落,翡翠瘴氣凝成的虹橋橫跨護城河,橋頭傳來沙啞笑聲:"云河門的小輩倒是眼尖,可惜陸臺當年留下的劍氣,終究壓不住這十二萬九千六百道偽道紋!"
"陸先生的劍氣壓不住,再加上陳先生的規矩如何?"裴錢突然劈刀斬向虛空,刀氣撕開的裂縫里涌出鎏金文字。那些老秀才刻在倒懸山戒律碑上的"規矩"二字,竟順著刀勢烙印在虹橋之上。
陳桃生趁機躍上龜背,咬破指尖續寫龜甲裂紋。河水倒卷形成的漩渦中升起半截青銅碑,碑文"驚鴻"二字綻出刺目金芒:"丹月師兄,接住地脈劍氣!"少年雙手按在龜甲,三百年前卻裳封存的地脈神意噴涌而出。
丹月并指成劍,云河問心劍分化的二十四道虛影驟然合一。劍光劈在青銅碑文的剎那,新驪珠城每塊地磚同時翻轉,磚底刻著的武道軌跡與文廟章句完美契合,竟在虛空凝成老秀才親書的"規矩"二字。
"好一個文武合流!"七虛宗長老的虛影在翡翠虹橋上扭曲,"可惜你們算漏了蠻荒祭壇的十二根蟠龍柱!"他掌心托著的青銅量天尺突然炸裂,三百里外傳來龍脈悲鳴,海水倒卷形成的漩渦里浮出十二尊刻著"喜怒憂思"的青銅鼎。
裴錢突然朗聲長笑,震得文廟檐角銅鈴齊顫:"老娘等你這招很久了!"她反手將妖刀插入青磚,刀身映出的畫面里,寶瓶洲某座荒島的輪廓逐漸清晰。島心插著的斷劍"挽山河"突然錚鳴,劍氣穿透云海直抵蠻荒腹地。
丹月御劍掠過青銅鼎群,照影劍尖挑起的水珠映出駭人真相:"陳道友,速看鼎內!"水珠中清晰映出文廟歷代儒生的本命字,每個"正"字正被桃根蠶食。陳桃生瞳孔驟縮:"他們在用文運喂養偽道!"
"現在明白為何陳平安要留你在新驪珠城了吧?"裴錢突然甩出酒葫蘆,葫蘆炸開的酒霧里飛出萬千"誠"字銅錢,"小桃生,用龜甲接住文廟殘運!"
少年雙手按在龜背,裂紋間浮出的倒懸山戒律碑拓印突然大放光明。碑文"規矩"二字離碑飛出,化作兩條金虹貫穿翡翠瘴氣。七虛宗長老的虛影在金焰中扭曲潰散,殘存的瘴氣凝成虹葉面容:"丹月...小心地脈深處的..."
"虹葉姑娘?"丹月御劍的手微微一顫,照影劍險些墜入河心。裴錢突然劈刀斬碎瘴氣幻影:"守住心神!這是七虛宗的惑心術!"
陳桃生趁機將玉質劍丸按入河底陣眼,整條護城河突然倒流上天。水幕中浮現的寶瓶洲荒島上,斷劍"挽山河"迸發的劍氣撕開三十六萬道瘴氣裂口。少年抹去嘴角血漬笑道:"裴前輩,師父當年說的'山水相連',可是這般景象?"
"還差得遠呢!"裴錢突然拽住丹月衣領向后暴退,"看好了——"她刀尖指向水幕,裂口中飛出三百六十枚"誠"字銅錢,錢文光華照亮了整個浩然天下。
丹月深吸口氣,照影劍突然自行出鞘:"陳道友,借文廟銅鈴一用!"劍鳴聲里,文廟殘存的銅鈴齊震,鈴舌所化青銅劍結成周天劍陣。陣眼處升起的倒懸山戒律碑投影上,"止戈"二字突然滲出血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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