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著臉，蹲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的，謝昭茫然的看著她，心里那股無名火也消了。他有點無措的推了推她的肩膀，“你怎么了？不是，這，至于嗎？”幾個兵油子看事態不好，趕緊紛紛告辭了，那小兵也跟他們一起溜了。桌面上還擺著葉子牌和亂七八糟的酒杯和其他東西。整個包廂里只有他們兩個人，謝昭這時候還是太年輕了，十六歲，還是個少年呢。他蹲在戚悅身邊，跟個做錯事的大狗一樣，“你……你別這樣，要不然你打我兩下，我肯定不還手?！逼輴偰四ㄑ劬?，眼眶還是有點紅，她跟謝昭相對而坐，“你問我至不至于，謝昭我告訴你至不至于。”“這次你回去之后會被林屠抓到演武場扒了衣服當眾訓誡?！敝x昭眼眸微微睜大，“靠！大黑臉居然敢這么對我？”偷偷打一頓就得了唄，就算要打，也不能脫他衣服當眾打吧？戚悅繼續說，“你跟他心生怨恨，后面一次執行任務中，你為了讓他吃癟，延遲了任務。”謝昭現在還沒覺得哪里不對，還興致勃勃的問她，“他是不是被他主公罵了？讓他天天收拾我，他自己也被收拾了吧？”戚悅看著他，說，“沒有，他沒被罵了因為他死了。”謝昭臉上所有的情緒都凝固下來，眼眸震顫，“死了？”戚悅說，“對，死了，全都死了，整個林家軍，還有你姐姐，除了你，你那時候像現在一樣，坐在酒樓里，喝酒，等著看他的好戲。”沒有，沒有什么好戲。只有血一樣的消息，最后落入他耳中的只有血淚現實。他徹底呆住，然后猛的掀了桌子，“不可能！你騙我！你在騙我！”“你明明說過我們以后過得很好的，他跟我姐姐，我們……我們在千年之后還在一起！”戚悅冷酷的看著他發瘋，“假的，那是我在騙你，那時候你們都死了?！薄澳闶鶜q這年，他們就全死了，只剩下你自己，因為你自己犯蠢，你死不悔改的任性妄為，你失去了一切?！薄巴笕?，你征戰沙場，死時披風灌滿了血，瘋狗一樣狙殺那些屠殺他們的人，你死后，死無全尸，無人撿骨?！薄肮禄暌肮硪粯釉谑篱g游蕩千百年，怨氣難消，化為厲鬼，幾次三番闖入酆都，為了拿溯世鏡改變這一切。”“那時候我們才相遇，我們相遇的時候，你已經死了千年之久了，可是你記不得了，你甚至記不得自己死了多長時間?！薄澳阒皇且恍南牖氐浆F在，可是沒有，你魂飛魄散的時候還在死死抓著溯世鏡，可是最后的力量無法讓你回來了?！薄拔疫€記得，你那時候流出的血淚，你那時候的后悔，不甘，和恨，可是這一切你現在都不記得，你都不知道。”“你問我至不至于，你現在覺得呢？”“你說你煩了，不喜歡被人約束管教，你就這么一直往下走，很快就沒人管教你了?！敝x昭站在一地狼籍中，久久無法回神，胸腔劇烈起伏，眼眸瞠目欲裂?！安豢赡?，你絕對在騙我?！彼蟛經_出去，媽媽桑叫都叫不住他，樓下幾個抱著姑娘的兵油子也不知道謝昭突然發什么瘋。只見謝昭牽了馬一路往回疾馳而去，戚悅推了推那個帶她來的小兵，“愣著干什么，回去了?！蹦切”厣瘢瑤輴偦厝サ穆飞蠁査x昭說了什么，他那狀態也太不正常了。他們跟謝昭一前一后的回到大營里，剛落地就聽到有人說，“謝昭怎么又被將軍揍了，這次談和失敗，將軍本來就煩?！薄靶」佑秩ツ沁吅然ň?，這不是點著將軍了嗎？”“據說被帶演武場扒了衣服打的，將軍也是氣狠了，夫人拉都拉不住?！币还涩F實的無力感席卷而來，她已經把謝昭帶回來了，可是無論她怎么阻止，好像歷史的軌跡都會自圓自洽。她想起一個歷史說法，即“過去不可改變?！比绻^去真的無法改變，那她該怎么救謝昭，她該怎么救她的陸且行。她跟著人群過去演武場的時候林屠已經發過了火氣，這段時間相處她也看的出來。林屠雖然表面不聲不響，但是他脾氣也很硬，是個很說一不二的直性子。謝昭的姐姐一邊哭一邊拿他旁邊的衣裳給他蓋，謝昭裸露的背后大腿都是血痕。他像個死魚一樣趴在那，半晌都一動不動的，也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林屠站在他身側，狠狠的把手里染血的鞭子扔到地上?！澳悻F在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嗎？”“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現在談和的關鍵時期，不要給我惹事！”“你在我的帳下，我知道你不成氣候，但是你怎么就能這么不提氣呢？！”他語氣里滿滿的失望還有恨鐵不成鋼，看得出來他是在把謝昭當親兒子拉扯。他們這樣的關系，謝昭跟他半個兒子又有什么區別？謝昭就是脾氣倔，又倔又硬，每次他訓斥他，他都是梗著脖子不認錯，他明知錯了也不認。他姐姐謝媛哭著抹眼淚，“阿昭，跟你姐夫認個錯吧，阿昭，你別這么犟了行嗎？”她真不知道要怎么管教這個弟弟了，打了罵了也不改，再使勁兒訓誡他，自己也真的心疼他。為了謝昭，她心力憔悴，恨他不爭氣，但是又實在寵愛得緊。謝昭突然嗚咽了兩聲，克制不住的抖動肩膀，手指攥的死緊，他好像才開始懂事。他才開始明白，他們為他付出了多少的心血，怎么生拉硬拽著他。林屠嘆口氣，讓那些圍觀的都散了。謝昭穿上衣裳，感覺不到痛一樣，麻木的爬起來，他站到林屠面前，“撲通”一聲跪下?！敖惴?，我錯了?！彼厘e了，他再不爭氣，再糊涂，也該醒悟了。難道真的非要等到一切都失去了才后悔嗎？！林屠被他弄的有點意外，他以為這次他這么訓誡謝昭，謝昭要老大不服氣了。他都做好他后面再犯驢脾氣的準備了，沒想到他突然來這一出。難道變招數了？他姐姐謝媛也迷茫的看他，真改脾氣了？這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