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衫強迫自己冷靜思考的時候,他的后背忽然被某個冷硬的東西抵住,他心中大驚,想要起身,背后卻傳來一道夾雜著島國口音的生澀英語,“別動!立刻放下武器,雙手抱頭站直!”山衫后背脊一陣冰涼,他在心中暗叫不好,剛想回頭去看的時候,只聽空氣里中傳來幾乎微不可聞的兩聲“嗖”,同一時間,剛才喊話的男人身體便一歪,直挺挺地朝前倒了下去,剛好壓在了他的背上。山衫沒有準備,猛一下被身高接近190的男人這么當頭壓下來,差點就直接跪了下去?!拔埂愦粽局墒裁?,快給我件衣服,冷死了。”玩世不恭的熟悉嗓音在不遠處響起,山衫渾身一震,差點眼淚都冒了出來。他連忙沖了過去,見季明禮裸著上身,有氣無力地倒在鋪滿碎冰的地面上,忙把他拽了起來,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他身上。季明禮在成功輸入指令后和一隊巡邏軍打了起來,耽誤了三分鐘,逃出來時衣服又卡在通風管道的墻面上,無奈只能脫掉。爆炸后被防火門封死的管道內煙塵彌漫,他為了不吸入塵埃,只能閉氣在長達100多米的通道里爬行。差點被憋死不說,從通道里翻出來的時候還弄得一身污濁,整個人看上去灰頭土臉,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兩人朝著基地外狂奔,里面的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二人反常舉止,開始對他們窮追不舍。山衫搶先一步奔至行動前計劃好的部署點,將安置點準備的兩枚微型手榴彈捏在了掌心,就要拉動引爆鎖環。季明禮剛扣好自己的滑翔衣,正要往山頂懸崖上爬,忽然,他的眼角掃過某個方向,“等等!”攀爬的動作猛然一頓,又緊接著朝反方向跨了一大步!山衫剛經歷過一次自家長官生死未卜的驚嚇,心臟都要從嘴里跳出來,急得道:“長官,我們必須馬上撤離!”不能再耽擱了!這兩枚手榴彈就是在撤離時為他二人爭取時間的,眼見追兵距離他們不足百尺,此時若是再不丟出去,恐怕就來不及了!“你先走,我來扔!”季明禮不等他回應,從他手里奪過那兩枚小巧的手榴,同時單腿倒勾掛在一側的枯木枝干上,整個身體朝前直勾勾地倒了下去——槍聲接二連三地響起,噼里啪啦打在季明禮身側的那團雪堆上。為了減輕負重,他二人誰都沒有穿防彈衣。危機關頭,山衫站在崖邊,見后邊已經火力全開,急得大吼:“季長官!”“立刻跳下去,這是命令!”年輕男人整個身體倒掛朝下,努力往右前方伸長手臂,額角兩側滲出了越來越多汗珠。山衫不敢不聽從命令,只得扔下季明禮,助跑幾步后從山崖頂端一躍而下。眼見距離那鳥窩只有半個手臂的距離,季明禮干脆直接撤回了腿間的力度,朝著干枯樹枝丫的方向縱身一躍,將那剛孵化出幼鳥的鳥窩一整個連草帶雪卷進了自己懷中!并同時把已經拔下保險鎖扣的手榴彈用力扣進了樹冠之間——轟隆兩聲爆炸接連響起,那一側崖壁上的雪傾瀉而下,將追隨而來的人全部阻攔在了后面。從海拔三千米的高度垂直自由落體,若不是受過多年的高強度訓練,季明禮和山衫二人的心臟恐怕都要因過度壓迫而血管爆裂。冰寒刺骨的風如刀一般割在臉上,季明禮卻無暇顧及,他單手抱著在最后一秒被他搶救下來的那支鳥窩,只能勉強維持平衡,僅僅靠著半側滑翔衣向下急速飛行。他一邊墜落一邊在通訊器中對山衫道:“你到山腳后立刻坐飛機回洛城,不用等我!回去之后再和戴局匯報任務?!鄙缴辣簧介g的寒風吹得頭暈目眩,除了遵從照做之外的確也沒轍,他的夜視儀還有一些電量,眼見飛不平穩的季明禮就要撞到前方山體突出的巖石,忙道:“季長官當心!”季明禮險險避開,受力不均帶來的飛行難度可比當初的低空跳傘訓練還恐怖,在這種情況下很難保持飛行方向一致,等到傘包打開的時候,山衫發現自己已經是孤身一人。不過好在季明禮剛才的指令及時,他迅速處理好所有武器,開上剛租來的山地車便朝雪城機場疾馳而去。而這邊,懷揣著一窩幼鳥和鳥蛋的季長官艱難地降落在了雪城山腳的小鎮上。他輕手輕腳地走進一旁的別墅區,將那鳥窩放在了某家庭院旁的低矮灌木叢中,并小心翼翼地用樹枝固定好。他伸手摸了摸那兩只剛孵化沒兩天、連毛都還沒長齊的幼鳥,嘆道:“都是你們這幾個小東西,剛才害得我差點命都沒了?!比绮皇羌鹃L官在最后一刻將這一窩鳥搶救下來,恐怕它們早已被手榴彈炸成了碎片。雖然險象環生,狀況頻發,但這任務好歹也算是完成了。季明禮輕手輕腳從別人車棚里弄出一輛摩托車,三兩下點燃了引線,向著與山衫離開時相反的方向飛速行駛。雪城的夜晚華燈璀璨,整個城市都沐浴在縱橫交錯的霓虹光影中。季明禮騎著摩托穿越一個又一個街區,在距離目的地僅有五個路口的時候,他的目光忽然頓住——前方樓體上掛著的巨大led電子屏幕里,正在轉播奇拉朵兒宴會的歡迎儀式。短短十幾秒的鏡頭中,一名年輕英俊的島國男子對著鏡頭微笑示意,然后從身側的展桌前拿起一盤小巧精致的甜品,遞給一旁的茶紅色頭發男人。男人接過后淺嘗了一口,雖然只占用了鏡頭的一小角,露出不到半個側臉,但那纖長的眼睫低垂著,悉心品嘗并享受美食的模樣卻是格外賞心悅目,好看得令人不得不多看上兩眼。畫面中的倆人看上去關系甚好,無論是動作還是肢體接觸都極為自然。摩托的轟鳴聲戛然而止,季明禮目不轉睛地盯著巨幕里那名身著純黑禮服身材頎長的男子,一瞬間,他竟然頭疼欲裂!像是無數根針狠狠扎在了大腦皮層上,前所未有的刺痛感瘋狂撕裂著神經,讓他痛得連思考能力都幾乎被剝奪——“……”“Vi哥,這塊表是他送給你的嗎……”誰…誰在說話?“……我…我也準備了禮物!”究竟是誰的聲音?!“廟里的菩薩開過光,能保人平安的……”……黑暗中似乎有一些零碎的對話,如回音一般慢慢地由遠及近。季明禮兩眼前一片昏黑,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清楚,一切都淡得像黎明前的晨霧,任憑他如何徒勞地努力回憶,終究只有大腦中那徹骨的疼痛是真實的?!靶《Y……小禮……”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中,遠遠地響起了一個聲音,那聲音剛一出現,就如同百萬細密尖針齊刷刷地刺進了他的腦海,瘋狂地沖擊著千萬根神經。季明禮的頭疼得幾欲裂開,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然而任憑他如何去努力嘗試,都毫無作用,那股突如其來的痛簡直要將人折磨到崩潰,尤其是當他嘗試著想去辨析那聲音究竟來自哪段記憶時,刺痛感就會變得愈發強烈。是誰……到底是誰在說話?!大腦就像是無端漲裂了一樣,季明禮疼得渾身冷汗直冒,直到后面的喇叭聲嘟嘟響徹街道,他才算是勉強找回了神志。四周街道上游人如織,季明禮慢慢睜開眼睛,這才逐漸看清了周圍的景象,他皺著眉,試圖去回想剛才腦海里那陣模糊的回音,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再也想不起來了。頭疼的感覺也隨著那聲音的消失煙消云散,抬眼望去,LED屏幕中的畫面早已不再是剛才的畫面,而那一瞬間的頭疼,竟然仿佛是錯覺一般,來得迅猛無比,退得杳無蹤跡。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季明禮狹長深邃的眼眸微微瞇了起來,剛才賀文彬和那個男人并肩站在一起的情景,二人相伴而行、輕松愉快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熬退阄乙驼l糾纏不清,也不需要背著你?!辟R文彬那時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季明禮的心亂了分寸。他從來沒有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分過心。地下的那五分鐘,若不是輸入指令時無法集中精力,他又怎么會把難度評估在S以下的任務完成得如此狼狽。熟悉的煩躁感自心底寸寸蔓延開來,季明禮不耐煩地按住太陽穴,再次發動摩托車,用最快的速度朝著不遠處的雪城酒店飛馳而去——*********幾年不曾出席過歡迎宴會的日向總裁不出意外地在會場走廊外被島國各大媒體團團圍住了,礙于青野居的官方形象,日向青彥無法拒絕他們提出的獨家訪談邀約,但他也不愿讓賀文彬平白等待一個多小時,所以他把自己的車鑰匙給了賀文彬,讓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則會在個人訪談全部結束之后打車過去。寂靜的負一層地下停車庫和會場里賓客如云的熱鬧場面截然相反,賀文彬尋到日向的跑車后,剛要按下鑰匙上的開鎖按鈕,身后方突然冷不防傳來一個不懷好意的熟悉聲音?!百R總經理這么急著走?樓上那么熱鬧,怎么不多玩一會兒?”剛才在樓梯前攔住他和日向的那個高瘦男人,故作好奇地看了一眼賀文彬身前酒紅色的跑車,高聲道:“喲,我瞧著這車怎么那么眼熟,車牌照也好像在哪里見過……該不會,是日向青彥的吧?”賀文彬背對那人,并沒急著開口,他用目光仔細掃視著頭頂的監視攝像頭,借著轉過身的空當,將手伸進了褲兜里,淡道:“我瞧著,閣下的臉也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見過了。”距離剛才的小狀況前后不過兩小時,他這樣說,顯然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饒是那男人臉皮厚如城墻,也被他的話噎得臉色一黑。賀文彬平和的語氣和禮貌的態度都完全沒毛病,他甚至都不好直接發作,只得憋著不爽,咬牙切齒地用笑臉相對:“賀總經理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咱們剛才在會場里就見過面,我還給過您名片呢?!薄芭?,您這么一說,我好像又有點印象了?!辟R文彬故作認真思索的模樣,同時不著痕跡地往后面又退了一步,粗略估計鏡頭的視角能拍到自己和那人的臉后,手指悄悄地在褲兜里按了幾下屏幕,道:“您有事的話,請隨時聯系我的秘書預約時間?!蹦腥诵Φ溃骸斑@事情有點著急,恐怕一兩句說不清楚。不如,您現在就跟我走一趟吧?!薄凹热粫r間這么倉促,那就改天再詳談吧。如果因為太著急沒聊清楚,一不小心引起誤會的話,那就太不好了?!辟R文彬說完,就要拉開車門。高瘦男人向前一步,同一時間,從柱子后面又走出幾個壯漢,個個高大威猛,面向兇惡,一看就不是善茬。“賀總經理,咱們明人就別說暗話了。我希望您看在我誠意相邀的份上,能賣個面子,要不然的話……”他挑眉一笑,沖身后那四五人試了個眼色,“咱們就只能‘請’您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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