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美晴氣呼呼地往上邁臺階,每一腳都邁得格外重。郁蕓飛面色也不好看,一步步往樓上走,走到二樓時,她低頭往下看去。只見薄崢嶸不顧形象對著茶壺大口喝著,一旁傭人走過去,問是不是要把茶點撤下去。薄家的食材基本不過夜,都是即時處理,保證新鮮。薄崢嶸站在那里,神色微微一頓?!跋取疟浒??!彼??!昂玫?,先生?!眰蛉它c點頭,把保溫箱合起來捧走。郁蕓飛皺了皺眉,她一直以為薄崢嶸是個只看重兒女能力的上位者,因此她教薄棠也好、薄媛也好,都是讓他們拼命充實自己,成為驕子,從來沒想過薄崢嶸居然還吃溫情這一套。這一年,薄崢嶸提及薄棠的次數越來越少。再這么下去,薄妄這個長子的地位就要在薄家扎穩了。不能再放任下去?!澳阍趺催€把海棠酥放里邊了?”梧桐院里,洗漱過的鹿之綾半躺在床上,聽到電話里薄妄的聲音她一下子坐直起來,“那你父親吃得怎么樣?沒發火吧?”她知道她媽媽的獨家料理有多黑暗。那口味也就她吃得消,薄崢嶸估計夠嗆。“灌了一壺普洱?!北⊥晨恐脖匙诖采?,呆在自己的臥室里,一邊懶洋洋地說話一邊把手串松下來,卡在虎口上方一顆一顆轉著把玩?!啊背院L乃值臉伺涫瞧斩龁幔柯怪c有些無奈,“哪有你這樣的,非要整一下自己的父親?!北⊥⒅鹬樯系难烙?,唇角恨不得勾到天上,“我丈母娘研發的美食,怎么算整?他不懂欣賞,我都沒說他什么?!薄啊甭怪c冷不丁聽到這么一句還反應了一下,然后臉頰微微發熱,“你今天說話怎么有點……”丈母娘都帶上了。一直以來都是她動不動說結婚以后,要為結婚努力,他說話總是克制收斂?!坝悬c什么?”薄妄明知故問?!啊甭怪c不知道怎么形容。薄妄捻著佛珠,眼底滿是得意忘形,“我總留著給你反悔的機會,但你連定情信物都給了,足見你的誠心,那我還收斂什么?”鹿之綾愣住。什么叫總留著給她反悔的機會?“薄妄,我們談了一年的戀愛,你一直覺得我會反悔嗎?”她忍不住問道。薄妄呆在自己的臥室,眼睛跟長在佛珠手串上一樣,“不是覺得你會反悔,是給你反悔的空間?!薄盀槭裁??”鹿之綾有些小郁悶?!袄献記]上過學,還在少管所和賭場里呆過,都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我就是那堆淤泥?!北⊥⒅执托σ宦?,有些自嘲,更多的是一種平直的敘述,“我最了不起的就是投胎投得不錯,還在你無依無靠的時候留在你身邊,撇開這些,單論個人,我配不上你,誰知道你什么時候會想明白這一點。”“……”鹿之綾坐在床上,目光滯了滯。原來,他是帶著這種自卑的心態同她談了一年的戀愛,怪不得他會主動提說先不急著進一步的親密關系。她咬了咬唇,輕聲問道,“那你到底是在等我反悔,還是怕我反悔?”聽到這話,薄妄捻著佛珠的動作一頓,眸色凝起來,越發深邃,似無底的深潭。他抿了抿薄唇,最后誠實地道,“怕?!薄啊甭怪c聽得心里一疼。她自小在愛的環境里長大,即使一朝落難,痛苦崩潰,她都不曾自卑地厭惡自己。薄妄的經歷和她截然不同,他的童年環境導致他即使回了薄家,他依然在內心深深地自卑著,他怕她有一天發現他沒那么好拋棄他……所以,即使他迫切地想抓緊她,也不敢對他們的未來抱絕對的期望,鹿之綾抬了抬眼,眼眶澀得厲害,她正想說話,就聽薄妄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嘶——”“怎么了?”鹿之綾緊張地問道?!皠恿讼?,傷口有點滲血?!北⊥皖^看一眼自己膝蓋上的紗布,鮮血從紗布上滲出來。“我讓你走親情路線,沒讓你走自虐路線?!甭怪c說道,伸手掀開被子下床,在熟悉的位置拿起盲杖打開?!拔覍嵲谥v不出肉麻的話,自虐一下效果也差不多,薄崢嶸信了就行?!北⊥馈R皇撬l話,他還真不想理會薄崢嶸?!八斎粫牛驗槟銓λ_實有感情在的,不是嗎?”鹿之綾微微一笑,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門,動靜放到最小,不讓電話那頭的他聽到,也不讓梧桐院里的人聽到。“胡說八道?!北⊥p嗤一聲,拒絕承認。鹿之綾慢慢穿過梧桐院,放緩呼吸道,“你明明可以更糊弄的,可你還是要求聞管家弄來的原料全部低脂低糖?!焙L乃窒旅娣胖模啥际秦浾鎯r實的低糖茶點。“我是為了避免被發現?!北⊥匀蛔煊病!啊甭怪c笑著搖搖頭,就薄崢嶸和薄妄兩人的性子,要不是她讓他懷柔一些,父子倆恐怕能成一輩子的對頭?!靶辛耍瑒e提他,煩?!北⊥??!芭??!甭怪c乖巧地應了聲,繼續小心地往主樓走。這個地方她呆了一年,已經能做到無障礙走路。兩人就這么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亂七八糟的什么都聊?!澳阍谧鍪裁茨??”薄妄察覺到一絲異樣,“怎么還有風聲?”“我開窗了?!甭怪c撒著謊,把盲杖放到一旁,手摸到外墻,摸著紋路沿墻往前走去。薄妄臥室的正下方,墻上有一塊曲折紋路的墻磚,摸上去有點像貝殼的表面……她摸到后,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人緩緩往后退去,然后仰起頭,“你也開下窗,外面的風很舒服?!痹捖洳坏綆酌?,樓上的窗被打開。薄妄姿態閑閑地靠著窗,隨意低頭一瞥,就看到站在下面的鹿之綾。她仰頭沖他微笑。月光盡數傾灑在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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