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方,車夫擺上車踏板,待阿蒼小心侍候夜十一下車,抬眼瞧見夜十一與阿蒼的奇怪裝扮,他識相地掀下眼皮,腦子里半點兒不敢胡思亂想。
這樣的情形并非第一次見,該睜眼的時候睜眼,該閉眼的時候閉眼,身為夜家家生子,他自小便被教導著,如何做好一個下人的本份。
車夫駕著大車離開悄兒胡同,夜十一與阿蒼慢慢往胡同深處走。
盡頭,是張屠夫生前的家。
安有魚在張屠夫燈盡油枯之際,有到靜國公府告訴過夜十一,夜十一沒見張屠夫最后一面,歷經噩夢產子而亡,眼睜睜看著親子剛生下便失去母親,她卻無能為力的感覺,畢生都將追隨著她,時刻無法忘懷。
生老病死,多少平常的事情,然在她噩夢之后,她已見不得,能避開的,她盡力在避開。
一個善良的人送走了唯一的閨女,到病重無法救治的盡頭,不是無法再多活幾年的怨恨與遺憾,而是笑著說,他終于能見到閨女,到閨女跟前親口抱歉,抱歉讓閨女有個那么沒用的父親,抱歉閨女受盡折磨之際,沒用的父親卻半點兒不知,連最后的收尸都無法做。
那情景,光想著,再想到她于噩夢中那無緣相處一日的兒子,夜十一便無法去送張屠夫最后一程。
安有魚是仁醫,時常布施,所賺銀子經常入不敷出,張屠夫畢生積蓄早在為閨女冤屈伸訴時用盡,兩人都不富余,甚至有些窮。
夜十一得知后,讓阿蒼拿了銀子給安有魚去給張屠夫辦個風光的葬禮,生前怎么狼狽,至少死時能體面些。
安有魚照做,張屠夫卻拒絕了,說無功不受祿。
他也聽安有魚說過,安有魚能到他身邊為他診治,是因著夜十一,不收半點兒銀子為他治病,為他爭取多最后活著的那些日子,他已滿足,他再收,他下下輩子,也還不清安有魚與夜十一對他的恩情。
最后,夜十一用那筆銀子買下張屠夫的房舍。
張屠夫沒再拒絕,他接受了夜十一拐著彎對他的好意,接受安有魚幫他在死后辦一個難得風光的葬禮,而不是草席一卷,隨意被丟至郊外野地,自此劃上自出生到死亡的句點。
房舍并沒有改變什么,阿蒼提過修葺一番,夜十一拒絕了,原汁原味溫暖的家的感覺,她覺得保留著,挺好。
每個角落,每處陽光,都折射著她心中那一片時而迷惘時而堅定的軟柔。
末了阿蒼只把房舍里里外外灑掃了遍,該換的東西盡數換新,該留的東西半點沒動。
院子中,阿蒼在樹下放了把竹制的搖椅,新買的,不華麗,也不美,很簡單,很便宜,很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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