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怎么能不認主人呢?”
那個聲音就像是烙印在腦海中一樣清晰,隨之而來的是無窮無盡的窒息感。呼吸被剝奪,水壓擠出肺泡中殘存的氧氣,無論如何掙扎都無法上岸。意識慢慢剝離,眼前變得模糊不清,想要活下去,可是就這樣放手似乎也并不是壞事。
賀元一瞬間清醒過來,猛地從床上翻身坐起,好像溺水一樣大口呼吸。這樣的噩夢每晚都會吞沒他,冷汗浸得他好像真的剛剛從水里被撈出來。
鬧鐘還沒有響,窗簾的縫隙透進來陽光,破舊的老房子里塵埃上下飛揚,這是他逃出來的第17天。
逃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身份證明,他是費譽生養在籠子里的狗,壓在床上的性奴,只能茍且求生,連呼吸外面的空氣都是奢望。七年囚禁幾乎摧毀賀元的意志,他沿著路一直往前跑,不敢停下,落進城市的叢林里,才發現幾乎連生存的技能都完全喪失。打著一日日無需身份的廉價零工、躲在破舊骯臟的群租房里。有租客賣淫,叫喘聲讓所有人都不得安寧。和他睡得很近的男人會咒罵,然后手淫。
但即使這樣的日子,也遠好過在費譽生的身邊,被剝奪“人”的意志。
賀元穿好長袖衣褲,他逃出來的時間不長,新舊傷痕深深烙在皮膚上。今天很幸運,做一日的工,東家還包飯,很是慷慨,薪酬低,但并不必與人打交道。
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多久,即使意志渾噩也知曉費譽生手眼通天。幾乎趨于本能,他知道越遠越好。幾日攢的工籌夠他去新城市的車票,賀元甚至有些心滿意足,越遠,越安全。新的城市,無非重復這樣的日子,攢錢,離開,總有一天他會越來越遠地逃離賀元身邊,總有一天他會真正重新開始。
下工時已近凌晨,破舊的房屋在巷子深處。賀元今天心情好極了,連常在街口對他吹口哨的混混都沒出現。還有五分鐘,新的一天會開始,他會用兜里的零錢兌換新生,日歷會告訴他,這是他逃離費譽生的第18天。
和每一個靜謐的夜晚一樣,月亮被云層遮蓋,空留細微光亮。房子的門沒有上鎖,司空見慣,總有醉鬼忘記鎖門。住在這里的人大多孑然一身,也并沒有可以被剝奪的東西。往日賀元要在心里暗自生氣,這是多年來的習慣。即使他知道那道鎖沒有任何意義,但似乎只要“咔噠”落鎖,他就會安全一點,這道門鎖會保護自己。
房間里黑漆漆的,依稀可以看見門口躺了一個人。他踢了一腳,嘟囔著果然是喝醉了,“別堵著門啊……”跨過醉漢往前還要摸索過幾個人的地鋪才是自己的床位。賀元像往常一樣走得小心翼翼,在烏糟糟的氣味中耐心辨別。沒有賣淫女的叫喘,也沒有醉鼾聲,靜謐得異乎尋常。
直覺的危險感從脊柱蔓延,讓他頭皮發麻,雙手逐漸麻木,甚至忘了動作。
怎么會這樣安靜呢?
悠悠飄來一股蘭花香。
他想,是蘭花香,怎么會有蘭花香呢?
昏暗燈光驟然亮起,也足夠刺目。那發麻的感覺在腦中炸開,本能讓賀元下意識地想要跪下。
費譽生穿著淺咖色風衣,白色的高領毛衣包裹咽喉,漫無目的地翻著不知名地書籍,不知等了多久,卻好像閑適得只是出門買杯咖啡。
明明一個眼神都沒有給賀元,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讓賀元知道,自己早已無處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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