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到得晚,二月上頭還連著下了幾天雪,將化未化的積雪被碾進翻粥似的泥地。屋頂雪水順脊沿滴下,聲響隱沒在細碎的腳步聲中。
一門之隔,門外是進進出出腳步不停的侍從,間雜著外間的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門內卻是溺人的一片寂靜。
床帳邊兩只高燃的紅喜燭,左邊那只冷不防發出一聲“噼啪”的聲響,蠟油滴在燭臺上,變成猙獰的花。
明笙守著端坐在喜床上面色平靜無波的少女,半晌,忍不住輕聲道:“姑娘,趁王爺沒回來,你想哭便哭吧……”
聽到這話,少女雙眸一顫,筆直的雙肩也跟著委頓下去。明笙見狀,心中哀嘆她家姑娘命途多舛,拭淚的帕子都準備好了,卻只聽見一句“明笙,沒規矩說新嫁娘不許吃東西吧?”
少女扶著壓人的鳳冠仰起頭,露出一雙眸波光瀲滟,鼻尖半點胭脂紅,膚若凝脂,半截白皙脖頸因著仰頭的動作愈發晃眼。
滿室紅嫁喜慶,襯著這么個人。說出來的話卻大煞風景:“我都聞到味道了,好香?!?br/>
明笙聞言頓了頓,開口道:“回姑娘,確實沒有新嫁娘不許吃東西的規矩,”她面上的哀愁已盡數收了起來,“但是洞房花燭夜吃東西,通常會被認作沒規矩。”
“那桌上的云片糕呢?幫我拿兩塊來墊墊,我的好明笙?!?br/>
真不是攖寧不講究,實在是她從昨晚開始就滴米未進。出嫁前的最后一頓,她自然打算吃些好的,早早便命小廚房備好了糟鵝,可阿爹阿娘為她這門婚事愁的食不下咽,晚飯沒上席。
攖寧勸的口干舌燥,她阿娘還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大家便都沒吃成。
姜太傅嫡女和晉王的這樁婚事,是皇帝下的旨。明面看上去是身份相當的良緣佳配,實則這婚事雙方都不大滿意,滿意的估摸著只有皇帝他老人家,
金手一指把兩只野鳥硬捆成鴛鴦,不知道安的哪門子心。
這話可沒有誹謗的意思,原因有二。
一則晉王是京城出了名的玉面修羅,暴戾恣睢狼子野心,雖說燕朝太子已定,但他簇擁眾多,仍是有力的繼位競爭者。
二則,姜家是太子黨。
太子黨真不是姜家站隊,攖寧恨不得替她阿爹大喊一聲冤枉。太傅為太子師,自幼教習,等太子長成了接手政務,一口一個“得恩師指點”“太傅教導有方”,逢年過節的拜訪,三五不時的內廷召見,算是把姜家強行捆綁到了一條船上。
姜太傅對黨派之爭深惡痛絕,但眾口鑠金,他總也不能在朝堂上辯白“臣不是太子一黨”,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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