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冷楓沒再久留，抱著垃圾回了自己家。

    賀明陽氣哼哼回到臥室，把床底下的骨灰盒翻出來,揚手就要摔。千鈞一發之際他又把盒撈回來，里面的骨灰取出來，再把盒子狠狠摔在地上。

    晶瑩剔透的水晶骨灰盒碎成了千千萬萬片，每一片都反射著他赤紅的雙眼，如瘋如魔，每一雙眼好像都在嘲笑他的愚蠢。他討厭被這樣的眼睛注視，兩腳奮力踢蹬，將碎片弄得到處都是，有細小的碎碴進了拖鞋割傷他的腳他也沒有察覺，不管不顧只想毀滅。

    被過量食物撐大的胃受不了這樣的折騰，翻江倒海中急于尋找出口，賀明陽捂著嘴沖進衛生間，狂吐不止。

    有淚水劃過眼角，他死死閉住眼，不肯認輸。

    把胃吐空的賀明陽脫力坐到床上，身旁是那包紅色袋子裝著的骨灰，那包他以為是徐飛的、實際不曉得屬于誰的骨灰。他凝視著紅色的袋子，內心五味雜陳。關于冷楓，他設想了千千萬萬種可能，唯獨沒想過dna鑒定結果是真的——冷楓就是徐飛。

    這怎么可能？徐飛被炸得血肉模糊，被權威醫生宣布腦死亡，而他死后，他的心臟又被移植進自己的胸膛，這一切都是自己親身經歷過的，如何作假？難不成醫生和徐飛是一伙的，陸粵給他移植的心臟也不是徐飛的？

    徐飛要是有這么大本身收買這么多人替他做事，又何必處心積慮來騙自己，把自己也收買了不好么。

    如果不是徐飛親自布了這么大的局，那會不會是一個又一個巧合剛好組合成今天的局面？比如醫生錯誤判斷了徐飛的死亡，再比如陸粵只是剖開了他的胸膛卻沒有真正為他做換心手術，如此也解釋了他為什么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恢復如初，連大體力消耗都不會造成太嚴重的不適，這在普通換心患者身上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奇跡。

    可如果是這樣，他腦海中那些關于徐飛騙他的記憶又是哪來的？總不會是他的潛意識無法接受徐飛的慘死而臆想出來的，只為

    給自己一個堂而皇之恨徐飛的借口？

    賀明陽痛苦地抱住腦袋，把自己縮成一小團，藏在黑暗里無聲掙扎。他分不清虛幻和現實，辨不明腦海里那些記憶是真是假，他大口大口喘著氣卻沒能呼吸到足夠他消耗的氧氣，腦海里紛雜的爭執被迫褪去，只剩下一個背影。

    徐飛的背影，或者說，是冷楓的背影。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孤獨而沉默。

    賀明陽彈坐起來，氣勢洶洶奔了出去。

    凌晨四點半，哐哐的砸門聲格外刺耳，帶著令人心悸的急迫。

    賀明陽把全部的情緒發泄到對面那扇還很新的大門上，拳打腳踢個不停。

    冷楓打開房門，與昨晚無二的衣著證明他同樣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