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兒的潘璇對死亡還沒有清楚的概念。當她注視著一只節令龜,被拋進油鍋炸得發脆,漸漸不動時,她心里除了覺得口饞,不會有其它任何感覺。
直到那天,她第一次目睹了葬禮的舉行,才明白死亡的意味,原來死去就是相愛的人再也無法相見了。
這場葬禮,發生在沅杜若為潘璇出氣的兩個星期前的一日。
那時,村里淅淅瀝瀝下著小雨,下了好幾天,讓河里的蛙叫不絕,濕氣弄得人們的衣袖都能擠出水來。
此時此刻,他們聚集在附近,哀嘆著王堅母親不幸的去世。
潘璇和詩詩他們這群孩子,好奇地跑來觀看,立刻望見一支白晃晃的隊伍,穿著白衣白褲白鞋,帶了一路凄涼哭聲,慢慢從村中破霧遠去。
隊伍之中,有人哭得要被兩三人扶著,有人只是悶聲走在隊伍的后面,不顯露任何表情。
潘璇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現王堅和他的哥哥兩人也走在他們的中間。她看見王堅沒有哭,只是用手背把眼睛揉腫了。
村民們小聲交談著這場死亡的降臨,而在葬禮剛剛經過的路旁,卿夜月和小媳婦幾個人也早早趕來,傷感地送別她們的這位朋友。
有那么一會兒,同好的婦女們被背后突然出現的異狀吸引去了目光,只見數不清的蟬從枝椏墜落,腐朽發了白漿,一碰就碎為塵土。
卿夜月是她們所有人里唯一沒有回頭去看的人。她的腰背也最為挺直。
雨點打濕了她那天穿著的白色長裙,一滴滴雨珠從她鎖骨的疤痕淌落而下。她此刻一言不發。
幾天前一個冷寂的傍晚,王堅的母親還在世時,卿夜月有幸和幾個人見過她活著的最后一面,這也讓如今的卿夜月怎么也不會想到,那位能夠發出爽朗笑聲的女人,會在昨天突然死去。
面對著她的這位朋友的葬禮,卿夜月無法不去回想起,王堅的母親或許早在幾天前,就已經知道了她的死亡訊息。
當時她們一如往常在胡同的陰涼地,喝茶吃瓜子,婦女們因為某人講的事情,而毫不矜持的大笑時,王堅的母親第一次沒有跟著笑。
而是用一種比以往都要小、都要柔和的聲音對她們說:“終點是沒有意義的。結局早已注定,我們無非是在順著走罷了。既然怎么做都無濟于事的話,那就把過程活得開心一點才對。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呢?!?br/>
“我說你今天咋了?怎么凈說些這種奇怪的話來了?!币粋€婦女被她逗笑了。
王堅的母親輕輕搖了搖頭,有那么一瞬間流露出帶有害怕又坦然的眼神,隨后,她又一笑地說:“你們有沒有想過啊,我們活著的日子其實就只是被繩子牽著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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