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幾句話,把李隆基氣的瞠目齜牙,攥緊了拳頭砸在御桌上,高聲怒罵。
“相爺自以為是王夷甫識石勒嗎?寥寥數語便臆斷安祿山二十年后必反?”
都說天子雷霆一怒,李隆基御極之初曾在長安城大開殺戒,留下赫赫‘殺神’之名,近年著意養民,煞費苦心做出許多親民之舉,更極少在大殿上訓斥臣屬。之前幾次三番與張九齡當面齟齬,也都以主動退讓結束。這種當面拍桌子吵架撕破臉的事兒還是頭一回。
變故驟然發生,李林甫、裴耀卿等站頭排的重臣動作都僵了下,互看一眼,面色煞白,忙不迭領頭跪倒在地大呼‘圣人息怒’。其余諸臣呼啦啦跟隨,頃刻間,便只剩張守硅與張九齡對面站著。
李隆基滿面冷肅,環顧周圍一圈,目光觸及張九齡時忽然從嗓子眼兒里發出一聲沉悶低啞的冷笑。
“嘿嘿……”
他道,“朕明白了。相爺可是嫌棄牛仙客出身寒微?哼,今日裴相、楊相如做此態度,朕便覺得情有可原。可是嶺南張家亦不是門閥世家,祖上沒出過能登史書的像樣人物。相爺怎能自視甚高,吊高眼角看人呢?需知英雄莫論出處。當初張說胸襟廣闊,巨眼英豪,提拔了你,你便該再提拔旁人報答他知遇之恩啊?!?br/>
張九齡絲毫沒被這頓夾槍帶棒的諷刺影響,慢吞吞道,“臣出自嶺南孤賤之地,遠不如牛郎官自幼長在中華,得圣賢言傳身教??墒?zwnj;臣出仕之初,曾整理典籍、誥命數年,辭學深厚。就此論,牛郎官目不知書,孤陋寡聞,如授予大任,恐怕會貽笑眾人?!?br/>
李隆基雙眼微瞇。
殿上若只有日日朝會的京官兒也就罷了,熟人熟面,都會夸一句圣人心胸廣闊,腹內撐得大船,由著張九齡任意施為,是對臣下的愛護體恤??墒?zwnj;邊將在場就不一樣,各個都是仗著天生神力、馬上勇武得的名利,他們眼睛里看不見‘虛懷若谷’四個字,只有實力。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帝王但凡向后退一步,他們便會向前進一步。做皇帝,萬萬不能讓臣屬生出逾越之心,否則后患無窮。
思及此處,李隆基氣急敗壞,吹胡子瞪眼,指著張九齡破口大罵。
“相爺身為堂堂中樞重臣,言行當為天下表率,怎能心胸狹窄,全無容人雅量,明堂之上,胡亂冤枉忠良!”
安祿山得了皇帝鼓勵,也直起脖子叫撞天屈。
“這老頭兒!安某與你從未謀面,為何決意置某于死地?安某雖是個不識字的無賴兒,卻也忠心耿耿,替皇帝殺過不少壞人。就憑你幾句話,安某便不是個良善人了?”
李隆基本來板著臉,不意被他渾話攪和,反噗嗤笑出聲,忙清嗓子發話。
“中書令張九齡,阿諛太子,違逆圣意,著罷知政事,貶為尚書右丞相。”
好端端一場尋常朝會,議論些些小事而已,居然鬧出罷免左相的動靜,裴耀卿等人面面相覷,大感棘手,一時之間摸不準圣人的意思,都憋著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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